贾平凹:陈忠实逝世周年追思
2017年4月29日是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逝世一周年纪念日,特别分享贾平凹的追思文章与《散文》陈忠实纪念特别号收录的冯积岐《恩师陈忠实》一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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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忠实(1942—2016)
在陈忠实逝世一周年追思会上的发言
文│贾平凹
陈忠实离开我们一年了,他是我们的同志、朋友、领导、前辈。我们在此开追思会,深深地怀念他。斯人已去,精神长存,这是我们要说的,也是我们真切体会的。一个人有了巨大的能量,此能量就会在他生前身后都充满于这个世界的。
就在作协大院生活工作的柳青、路遥、陈忠实,也完成了他们传奇的一生。记得沈从文墓碑上有几句话,意思是文之星斗、人之赤子!他们三位亦是如此。都是属于中国当代文学的一流人物,是巨匠,是大师,是中国各个历史阶段的见证人、记录者,是社会的良心,是时代不死的灵魂。今天追思陈忠实,就是追思他的丰功伟绩,感谢他对于中国文学事业的贡献,感谢他给了陕西的骄傲与光荣,感谢他给我们留下的为人立身立德的榜样和写作宏大神圣的启示。在这方面,我说几点:
第一、陈忠实出生于农家,在他少年和青年时代,经历了中国太多的社会变化、贫困和苦难,这一切构成了他的丰富人生。他当过农民,当过教师,当过乡社干部,他接受的是传统文化教育,这造成了他身上有浓重的农民的勤劳、质朴的本色,又有传统知识分子强烈的爱国爱民、铁肩担道义的精神。他的经历,我们很多人也经历过,但如何将这些经历转化为文学的底色、文学的资源,他做出了模范和榜样,是值得我们永远汲取的。
第二、文学对于他来讲,来得并不容易,在每一个时期,他都经受过严酷的考验,有些人在这种考验中退缩了,从此不再写了,但他满怀着对文学的理想,坚持走他的路。他说过,要坚守大政治。他反对文学有太多的政治成分,但他坚守大政治。我读到他这篇文章,非常震动,也非常信服。我理解这种大政治就是类似张载的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这是文学的大道。我们可以读他的一些散文和柳青的散文比较,在题材选择上、关注点上,甚至写法语调都很近似。写得实在,写得硬,是干货。而《白鹿原》和《创业史》在立意上、结构上也是同一脉气的。大政治是他为人的信念,也是作文之道。这是之所以大气的原因。
第三、从我对他的了解,从我读他创作札记,从邢小利写他的传记和畅广元老师的怀念文章中,我感受到他对文学的那种全生命式的挚爱。他一心要写出他满意的作品,这种坚定的信念一直在鼓动他。就在他极其困难的时期,返回老家写《白鹿原》,那种艰辛,那种坚韧,那种对自己的狠劲,令人动容,难以忘却。这是我们要好好学习的。
陈忠实去世了,他的一切都是文学的遗产。我们追思他、纪念他,就是要把他扎根生活为人民写作的文学精神继承下来。“文学依然神圣”和“寻找自己的句子”是他说了几十年的话,让这两句话继续为我们鼓劲。
2017年4月28日
2017年4月29日是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逝世一周年纪念日,为缅怀陈忠实老师,陕西省作协召开的“纪念陈忠实先生去世一周年追思座谈会”于4月28日上午在陕西省作家协会高桂兹公馆举行。
人的生命是有限的,即使长寿也不过百年。所以,人,都要珍惜生命,使具有创造意义的生命在肌能健康正常运转的基础上,把生命的可创造性发挥到最好。
——陈忠实
《白鹿原》是伟大的,所以它的作者值得怀念;但我觉得,人们对陈先生的怀念,业已超出对一个优秀作家的怀念——那些我们可能未曾逆料的情感,也是献给陈先生的,献给即便没有作家这一光环加持的陈先生。
——《散文》主编汪惠仁
有人曾经问我,什么样的相逢最难忘。我想,那就是他认识了你的文字。我因文学与先生相识,就是最好最难忘的缘分。
——夏坚德
除却他身上耀眼的光环,他着实就像一位邻家可敬可爱的老大哥。同时,这个邻家老大哥又有着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人格魅力和人生境界。
——张艳茜
他的善良、真诚、正直、敢说敢怒甚至敢骂的真性情,只有他的朋友们、他的弟子们、他的同行者才会感同身受。他的人格的光芒照亮了中国文学。
——冯积岐
如果让他最后来说句话,应该也是这样看着我们,慈祥地笑,说,就到这里了,我们就到这里吧。说的人可以心平气和,听的人还是有点伤心。而他的作品始终都在,就像会讲故事的女人一样——国王说,我要杀死你。女人说,好吧,我给你讲故事。只要能讲故事,她就不会死去。
——李蕾
我是如何走上文学之路的
文│陈忠实
1957年,我读初中二年级,在语文老师车老师的自选题目作文课上,写了平生第一篇小说《桃园风波》,时年15岁。之后的某天早晨上早操时,车老师到操场上来找我,示意我跟他走。我心里忐忑不安,会不会哪儿出了错,被领去训斥?尚未走出操场,车老师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臂膀上,这个亲昵动作且不说让我受宠若惊到有些慌乱,倒是瞬间化解了犯错受训斥的顾虑。车老师不说话,领着我走进语文教研室。
刚刚踏进教研室,看见四五位老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,突然听到他们接连说出三个怪里怪气的人名,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——我顿时被吓得蒙住了。引发他们哄笑的三个人名,是《桃园风波》里几个人物的绰号。我那时刚刚读过赵树理的几部小说,他的小说里的人物都有一个别致的绰号。正热衷到崇拜赵树理的我,很自然地也为自己小说里的人物起了绰号。能引发几位老师的开怀大笑,可见那几个绰号还有点意思吧——这是我事后的估计,当时却愣着站在教研室里动也不敢动了。车老师随即把我叫到他的办公桌前。
车老师告诉我,西安市要搞一次中学生作文比赛,要求每个学校推荐两篇作文,一篇记叙文,一篇议论文,本校语文教研室已选定《桃园风波》作为记叙文参赛。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令人振奋的事,姑且不赘。说完这话,当我准备离开之际,车老师又接着说,他想把《桃园风波》投寄给《延河》,我又是发蒙。车老师料知我对此举的无知,当即解释说,《延河》是省里办的文学刊物,发表小说、诗歌、散文等文学作品。我听得似懂非懂。车老师又说,你的钢笔字不大行,我另用稿纸抄一份寄去。我当时尚不会说感谢之类的话,依旧站着。车老师用稍低的声音又对我说,要是能刊登,会有稿费的……
我第一次听说写小说能挣钱,后来想到,车老师最后说的“会给稿费”,大约不是诱惑,而是出于怜悯。我到城里读中学的两年里,一日三餐吃的是开水泡馍,相伴的是咸菜,绝大多数时月里,用开水泡的是死硬死硬的苞谷面馍……如若车老师说的话能落实,我就可以吃上白馍了。尽管此事再无下文,我却记住了《延河》。
1959年春,读到初中最后一学期,我已转学到离家稍近的一所中学,从学校阅报亭的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,柳青的长篇小说《创业史》即将在《延河》连载。我此时已经知道陕西包括柳青在内的几位大作家,却没有读过他的作品。随之到学校附近的邮局探问是否有《延河》零售,得到肯定答复。我便把家里给的买咸菜的两毛钱存在口袋里,后来便买了那期《延河》。第一次发表的是《稻地风波》中的《题叙》,一读便入迷了。之后每月盼到《延河》在邮局首发的日子,我便买回一本,迫不及待地在宿舍阅读起来。我的崇拜不知不觉间从赵树理转移到柳青,且不说这两位作家作品的各自优长,单是《稻地风波》对关中生活语言艺术升华的魅力,就令我倾倒入迷了。我也是从《延河》的版权页上得知,这是陕西作家协会所办的文学刊物,编辑部在西安建国路。随之在《延河》上读到杜鹏程、王汶石的小说。我对柳、杜、王等令我崇拜的大作家坐镇的陕西作家协会,也有了神秘亦神圣的文学圣地的感知。
再次和陕西作家协会发生关系,已经是1973年初了。文友徐剑铭给我写信,告知一条重大新闻,“文革”中被砸烂的省作家协会开始恢复工作,改称为“文艺创作研究室”,坐镇的仍然是获得“解放”的柳、杜、王等老作家和老编辑。要出版的文学刊物《陕西文艺》实则是《延河》的代称——《延河》作为“封资修”的标本不许再用。刚刚开过一个以工农兵业余作者为主体的会议,编辑们向与会作者约稿,徐剑铭在应诺写稿之后,向主持人推荐了我,随后又把我的散文《水库情深》送给《陕西文艺》的编辑。我很感动徐剑铭的推荐。不久就接到署名路萌的来信,内附《水库情深》用红色钢笔修改多处的稿子。此稿发表在《陕西文艺》试刊的第一期。手里捧着印有我的习作和名字的《陕西文艺》,兴奋之情无以言表……想来颇有趣,两次投稿,均非我本人为之,一次是我的语文教师车老师,一次是文友徐剑铭,真可谓是良师益友。
第一次走进作家协会的大门,约略是1973年的春末。我借在郊区党校参加一个学习班的时间,写成一篇万余字的短篇小说《接班以后》,投寄给《陕西文艺》,不久便接到电话,对《接班以后》基本肯定,还有一些需要修改的意见。我便利用到城里开会的机会,第一次踏进作家协会的大门——不过不是原本的陕西作家协会的大门,而是陕西戏剧家协会的大门;刚设置不久的陕西文艺创作研究室,被安排到陕西剧院里办公。在我意识里没有差别,见到《陕西文艺》的编辑,就算进了陕西作协的门了。记得当时给我修改意见的是路萌,随之又见到了董得理,肯定地告诉我,将在第三期《陕西文艺》刊出……这是我生平发表的第一篇小说。
此后,已经记不得哪年哪月,我再到《陕西文艺》编辑部去说什么时,老董拿出刊有我《接班以后》的刊物。小说的第一节有不少修改的字迹,老董让我一处一处看过,最后才神秘地对我说,这是柳青改的。说他和编辑部的人去看望病中的柳青,带去了新出的《陕西文艺》。随之又得到柳青修改的文本,我在那一刻有点迷茫,这是意料不及的惊喜所发生的反应,须知我自初中三年级读《创业史》起直到那个时候,在我心里如大山一样崇拜着柳青,却没有单独拜见的机缘。看着柳青对《接班以后》第一节的多处修改字迹,那种崇敬的心理又注入一种亲近的情感。
——原载《文苑》2015年第12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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